2016年8月28日星期日

德国法西斯上台的原因和前景

德国法西斯上台的原因和前景



  相当常见的从为专政提供契机的国家的落后性中寻找原因,至少现在是不适用的:如果可以勉强把它用于意大利的话,则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它用于德国——欧洲中心最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
  民主覆灭的一般历史原因是资本主义制度已经过时:其中积聚的国际国内矛盾突破了民主的外壳,正如世界矛盾炸碎了国际联盟这个装饰品一样。
  在进步的历史阶级不能为在社会主义基础上重建社会而夺取政权的地方,垂死挣扎的资本主义只能以越来越粗暴和反文化的方法来维持自己的存在,法西斯主义只是其中最极端的表现而已。这个历史概念不是由希特勒的胜利产生的。19292月,我就在一家美国出版物上写过:
  与电力工程进行类比,民主可以界定为保护国家或社会斗争避免超负荷电流的安全阀或断路器。人类历史上从来没有一个时期——甚至是远古时期——像我们这个时期的对抗这样超负荷。在欧洲电力网上的各个点上,越来越经常出现超负荷的线路。在负荷如此之大的阶级和内部对抗的压力下,民主安全阀不是烧毁就是爆炸。这是专制短路反复出现的基本原因。
  针对对手推说这一过程只涉及文明的边缘的说法,我反驳说:
  同时,在每个国家内部和国际规模的对抗的力量不是减弱而是增强。……痛风可能从小指头和大脚趾开始,但最终会到达心脏。
  美国作家斯科特·尼林格在其一本论法西斯主义的小册子里,对资本主义发展的历史趋势做了一个十分简单、一目了然的图示,表明它从本世纪开始,越来越依赖非此即彼的选择:共产主义还是法西斯主义?我在此重现尼林格的图示。
  对许多人来说,在布尔什维主义与法西斯主义之间选择,相当于在撒旦和别西卡[1]之间进行选择。但在这方面我很难说什么安慰话。显然,20世纪将作为最不安定、最残忍的世纪载入人类史册。我们同时代人中有谁对历史的要求首先是平静和舒适的话,那他就为自己选择了一个槽糕的时间上的祖国。
  让1700万绝望的人站起来的希特勒的运动,表现出衰败的欧洲的资本主义德国的无可救药,《凡尔赛和约》把德国彻底地变成了一座疯人院,却忘了给它提供拘束衣。绝望的政党的胜利之所以可能,只是因为社会主义这个希望的党无力掌握政权。德国无产阶级相当强大和有文化,足以胜任这个任务。但领导他们的政党是不称职的。
  以保守和局限性著称的社会民主党在与其他政党的联盟中“培育”了法西斯主义。它把自己的选票投给了霍亨索伦王朝的陆军元帅兴登堡,从而把主要培训者的角色交给了他。受正确本能推动的工人力求进行斗争。社会民主党阻止他们,许诺一旦希特勒“彻底”抛弃合法道路时,它将发出警报。这样,社会民主党不仅通过兴登堡的中介把法西斯分子请上了台,还允许他们化整为零地搞政变。
  共产党的政策也是完全错误的。它的领导以下面的荒谬认识为出发点:社会民主党与国家社会主义是“法西斯主义的两个变种”,根据斯大林的倒霉的公式,它们不是“势不两立,而是双胞胎”。社会民主党和法西斯一样,都是保卫资本主义制度反对无产阶级革命的,这是完全无可争议的。但它们解决这个任务的方法,却是水火不相容的。不能想象社会民主党没有议会和工人的群众性政治组织和工会组织。法西斯主义的使命是粉碎这两种组织。共产党员和社会民主党党员的防御联盟政策应该建立在这种对抗上。但盲目的领袖们否定了这种政策。工人在进攻的敌人面前被分裂,被解除武装,没有计划也没有前景。使无产阶级士气低落,这一情况提高了法西斯的自信。早在两年半前,在19309月,我们就写过:
  法西斯主义在德国成了现实的危险,是资产阶级制度极度绝望、社会民主党对该制度的保守角色和积弱的共产党无力推翻这一制度的表现。谁否认这点,谁就是瞎子或牛皮大王。
  近几年在德国出版的几本小册子里,我们阐述了这一思想。如在193110月,我们写道:
  国家社会主义者上台意味着首先消灭德国无产阶级的精华,破坏它的组织,根除它对自己和未来的信心。与德国的更加成熟和更加尖锐的社会矛盾相应,意大利法西斯的凶恶的工作与德国纳粹的工作相比较,显然会相形见绌,几乎是人道的试验。
  斯大林派别把这一评价称为“惊慌失措”。从讨论这个问题的卷帙浩繁的政治文献中,在此只援引德国共产党官方领袖的讲话,他在19314月的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全会上用下面的话揭露所谓的悲观主义者,即能够前瞻的人:
  我们却不允许自己被工人阶级,至少是社会民主党党员中业已出现的惊慌失措的情绪使我们迷失方向。我们已经清醒而又严肃地指出,在某种意义上,914是希特勒最好的日子。但继之而来的不会是好日子,只能是最坏的日子。我们对这个党的发展所做的评价已经被事件所证实……法西斯分子已经没有笑的理由了。
  这一段引言就足够了。
  这样,在德国资产阶级民主衰败的情况下,法西斯主义被两个工人政党的共同努力引上了台。
  希特勒政府立即采取了极其迅猛的速度。它许诺让共产党员在集中营受教育。还未着手这一任务,看来它的完成比设想要难得多,希特勒就答应同时消灭社会民主党,即在困难得多的条件下解决当年俾斯麦和后来的威廉二世都无力解决的任务。
  希特勒的政治军队是官员、职员、小店老板、手工业者、所有中间人物和可疑人物;在社会意义上,他们是乌合之众。
  奇怪的是,尽管希特勒的“反议会主义”,但他在议会层面总是比在社会层面上更加强大。在每次新的票数统计之后,法西斯主义的乌合之众仍是乌合之众。然而工人是在生产过程本身之中联合起来的。在他们的手中掌握着最集中的国家的生产力。希特勒掌握国家的斗争刚刚开始。主要困难还在前面。甚至工商业行情的好转改变的力量对比关系,也不是对希特勒有利,而是对无产阶级有利。单纯的失业者减少就会形成工人中的自我感觉高涨。压得过紧的弹簧开始反弹。在危机年代中工人处境极度恶化之后,可以充满信心地期待更大规模的经济斗争。
  对希特勒来说,主要困难和主要战斗还在前面。夺取广播电台不难,成为矿井中的主人要困难得多。无产阶级的胜利还是完全有可能的。但一定要以正确的战略为必要的先决条件。
  近期内,希特勒在国际舞台上仅能以姿态和语言为限。他还必须在德国国内进行十分长久和血腥的战争之后,才能认真地考虑与法国的战争。相反,他要竭尽全力对法国和其他资本主义国家证明,它们必须支持他履行上天赋予他的使命:反布尔什维主义的斗争。经过种种摇摆后,法西斯德国的外交政策完全转向反对苏联。国内战争将沿着这条路线自然地转向对外战争。

列·托洛茨基
王子群岛
1933310


[1]别西卡是基督教《圣经》中的鬼王;在弥尔顿长诗《失乐园》中,他是地位仅次于撒旦的堕落天使。——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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